客庄新典範／六堆做福　第一次由女性擔任「福首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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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章倩萍／桃園報導】今天（12日）是正月半元宵節，南部六堆客庄有「做福」習俗，由公眾推舉或輪流出任的「福首」主事，今年年新埤庄的「福首」第一次由女性、46歲的陳珮淳擔任。陳珮淳昨天早上去新埤頭庄境四圍角頭，把伯公請到「開基伯公壇」前搭設福廠，昨天深夜子時過後「拜天公」，接著「敬伯公」、「拜新丁」，今天中午席開30桌「福壽宴」、宴請庄內長者，祈求風調雨順、五穀豐登、福壽康健。

罹癌、父親與公公接連去世　帶喪求福

陳珮淳說，她在前年底檢驗出罹患乳癌二期，去年1月6日父親過世、1月21日公公過世，短期間接連失去父親與公公、加上自己罹癌，她想起村子裡「做福」的民俗，「福首」是神明欽點最有福氣之人，希望可以為伯公服務、獲得庇佑與福分。在去年新埤頭開基福德祠管理委員會尚未舉辦「福首候選人擲筶比賽」前，陳珮淳先請她先生擲茭詢問福廠內所有伯公們，是否同意她帶喪參與角逐「福首」，獲應允的「聖茭」。

伯公們應允帶喪的陳珮淳參與「福首候選人擲筶比賽」後，陳珮淳隨後和庄內同樣有意參與擔任今年「福首」的「勇哥」，在村眾見證下，向伯公擲筶茭數，看看神明欽點由誰擔任福首；結果「勇哥」沒有得到「聖茭」次數，陳珮淳又再一次受伯公應允「聖茭」，由她出任今年的「福首」。

女性參與向來一直由男性出任的「福首」，可有遭遇到來自庄內的質疑或困難？陳珮淳說，其實針對女性的問題不大，當時比較多庄眾質疑的是她當時「帶喪」的身分，所以他們是先擲茭詢問伯公們，是否同意她當時以帶喪身分參與角逐「福首」的擲筶比賽，獲聖茭應允後，才參與「福首候選人擲筶比賽」。就這樣，陳珮淳成了新埤頭庄有史以來第一位福首候選人，隨後成為今年的正式「福首」。

六堆做福　第一次由女性出任「福首」

地方文史工作者葉正洋說，六堆客家地區第一位由女性擔任「做福」祭祀活動「福首」，是因應新時代性別平權、消除性別歧視，營造性平社會環境的良好案例與做法。他說，「福首」任務繁重，除了要承辦春祈的求福儀式與福壽宴外，過去一年間，每月初一、十五，要敬備鮮花素果及清香壽金(伯公金)，敬拜開基伯公暨庄境內伯公；今天做福，還要提供全豬、全羊以及30桌福壽宴的所有費用，是筆不小的開支。

陳珮淳說，雖然她是一般經濟環境的人家，但是祭祀花費、宴請庄內長者，這些支出還好。首次擔任福首，她覺得體驗「蠻新鮮的」，很感謝伯公們給她這個機會服務，也感謝庄內鄉親的支持。

客家委員會的客家文化發展中心指出，《六堆客家鄉土誌》記載，元宵前後，六堆各庄有「作福」習俗，是求一村之主的福德正神保佑行事。由數名公舉或輪流擔任的「福首」主其事，以豚羊五牲隆重祭祀，祈求今年村中老幼平安、風調雨順、五穀豐登。費用都由福首負擔。中午在福德祠前，宴請上壽老輩，同伸祝賀之意。

做福？作福？說法不一、意義相同

葉正洋則強調，他認為應該稱「做福」而非「作福」，「做」字為動詞，做福為「舉辦春祈福之意」，就像，客語「做生日」的用法，不會寫成「作生日」。根據康熙58年《鳳山縣志》採錄當時台灣民間的歲時祭節令：「二月二日鄉閭居民仿古『春祈』，斂金宰牲、演戲祀神畢，群飲廟中，分胙而歸，謂之『做福』；中秋，祭土地。鄉村里社悉演戲，為費甚奢；倣古『秋報』之義也。」

葉正洋說，「左堆南岸13庄」立春節氣期間，會把各庄聚落內（庄境界內）四圍角頭的伯公，請到開基/開庄土地伯公壇前，接受村民向眾伯公祈福，祈求新的一年風調雨順、五穀豐登、平平安安，同時也感謝伯公及天公爺去年的庇佑，準備齋蔬素果，拜天公祭儀，答謝天公爺爺庇佑，客語稱「還神」。

國家文化記憶庫指出，「敬天崇地」是客家族群的重要傳統觀念，再加上伯公信仰，許多歲時祭儀都與伯公祭祀有關。每年新春時節或農曆2月2日伯公生日舉辦的「做福」（又稱祈福、春福、新丁福）祭典，是祈求上天賜予福氣、迎來豐年之意。農業社會時，農作的收成關係到家族、地方發展興衰，為保佑一年風調雨順，五穀豐收，六堆客庄都會利用祈福祭典設祭壇，大多會請聚落四方伯公與庄內大廟神明與會坐鎮，此祭典被視為聚落盛事，家家戶戶都會參與，每年推選「福首」作為祭典的領導者。

搭「福廠」祭拜　祭壇分上、下兩界

較為講究的祈福，如左堆佳冬、右堆美濃，還會搭設「福廠」祭拜，祭壇分為上、下兩界。上界桌上擺放天公香座，天公座前放有米斗裝米插香及疏文（凡人與神明溝通的文函），天公座兩旁綁有甘蔗及長錢紙。上界桌為素料、水果、糖果、錢粄、勃粄、圓粄、粽子、乾料等；下界備五牲（豬、雞、鴨、魚、內臟）等祭品。聚落內前一年有添丁（新生男嬰）家庭，會準備新丁粄、鮮花和一對酒前來參拜，為新生兒祈福，近年開始有女娃來祭拜，稱為「新枝」。

有些地區的祭典、例如新埤，做福當天中午，還會宴請聚落中年滿60歲（各村年齡標準不同）的耆老，名為「食福」。每個六堆客庄的祈福時間與內容略有不同，左堆的佳冬、新埤地區，強調拜新丁的內容，大致上整個做福祭典時間，從準備到結束約是2天，無論其內容與呈現方式的小差異，都充分表現六堆各地區發展的歷史特性與傳統精神信仰。

目前全台僅存的木製福廠是佳冬鄉六根村三山國王廟，該福廠從1878（光緒四年）年至今，已有147年歷史，是全台唯一僅存木造福廠，特色為不用釘子、全用榫接。葉正洋說，各庄頭隨著時代進展，沒有保留傳統福廠，改以輕便帆布鐵架取代。

「13庄褒忠祀典會」協調做福日、收丁錢與否不一

葉正洋說，各庄頭「做福」時間有差異，主要是「左堆南岸13庄」成立有「13庄褒忠祀典會」，協調各庄錯開做福日期，方便不同庄頭的往來與交流，不再執守伯公生那天或正月半。至於做福的方式，各庄頭作法有些出入，有些庄頭會收「丁錢」，或是按照家中男丁口數收費，或是按每戶人家人口數收費，也有像新埤庄這樣由福首一人支出的。

葉正洋說，六堆地區做福主要有兩個基本程序，一是「拜天公」，就是祭拜玉皇大帝；第二個儀式是「敬伯公」行三獻禮，在左堆地區，則還附加第三個「拜新丁」儀序，其中拜天公與敬伯公是在元宵前夜子時過後舉行，拜新丁則是在隔天進行。隨著時代變遷，也有些左堆地區、例如佳冬的六根庄，稱為拜新丁及新枝；竹田、內埔、美濃等地區，做福則只有拜天公、敬伯公兩個程序。

傳統拜新丁　新枝、新妹也加入

客發中心指出，近年佳冬萬建村、佳冬、賴家；新埤的建功村，已讓女新生兒參加聚落拜新丁，改變過去僅有男新生兒參加拜新丁的慣例，女新生兒取為「新枝」、「新生」、「新妹」等不同稱呼，有開枝散葉意涵和呈現地方獨特性。

除了六堆客庄外，中北部地區也有類似新丁祭儀，如：台中東勢農曆正月十五日下午開始，文化街上廟宇都有來自新丁會或大粄會成員，若去年家有男女新生兒，會準備新丁粄或千金粄到伯公廟前擺板，東勢有「正月半看大粄」說法；苗栗獅潭新店村，每逢農曆十月初十四日「打新丁」，家戶女性若要參加打新丁，會製作屬於女性的桃子粄，與男性所專屬的龜粄，一同於農曆十月初十四晚，在廟前叩酬天神良福、祈求天神爺保佑。

春祈秋報　春起福、秋還福

客家傳統「春祈秋報」，教育部台灣客語辭典表示，除了春天祈福，年末入冬前，還相應有「還福」。「祈福」又有稱為「起福」、「許福」，而「還福」則有另稱「完福」。不論用字，其過程與目的都是相同的。

「起福」的日子在六堆的內埔、萬巒與竹田地區，大都會選在農曆二月初二「伯公生」這一天進行。但在六堆其他地區，也有選在元宵節或前後舉行的。以「伯公生」這一天為例，「起福」（「祈福」或「許福」）會在農曆二月初二的子時進行，也就是農曆二月初一的午夜十一時進行。儀式中會準備全豬、全羊祭天，在「還神」後，完成「起福」儀式。。

至於「完福」，則會在農曆十月至十一月期間，選一個吉日，配合村落中主要供奉的公廟辦理。此時接近年末，大多在「完福」時「做大戲」答謝神明。在「完福」的首日下午，通常會舉辦「普渡」，整個村落每戶人家，會在廟前廣場擺設祭品，宴請各界「好兄弟」同享。到了夜裡，同樣有「還神」的祭祀活動，以完成「還福」儀式。

葉正洋呼籲，六堆、特別是左堆南岸13庄的做福等儀式，希望政府可以考慮列為文化資產，讓此一別具意義的客家文化傳統，得以長久保留，他說主要是各庄的發展狀況不一，如果不列為文化資產保存，可能就會因為一些村庄弱化而失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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